【在场争鸣】北京了了:我是一尾善漏网的鱼
我是一尾善漏网的鱼
——读周闻道《暂住中国》随感
北京了了
暂住,一个刺眼锥心的词,本身蕴含着漂泊不定、身份不明、地位尴尬,且蛮横地绑架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。如果某日寻找到一个适合的网眼儿,我依旧会选择主动漏网,因为我是一条有尊严的鱼。
——马王
1
我一直和“在场”拧麻花
在场主义,是汉语写作的第一个自觉的散文流派,倡导关注国家的、人民的当下的痛。我一直对这样的创作主旨爱不起来,尽管我是元老级的在场成员——十年前,我参加了在场主义在北京王府井饭店举行的启动仪式,不过,我参会的身份是某文化传媒公司ceo,拒绝被冠以“作家”名头,原因很简单:一是我崇尚文以载道,不是会分泌几篇文章的都可以称为“作家”,至少我不想让作家这一神圣称号因我的浅薄而贬值;二是“在场”的创作主旨很“沉重”,我自愧柔弱的心灵肩膀担不起这份大道义。我只想作为一个文化从业者虔诚地关注在场主义的发展,不想深度介入。
周闻道(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四川省作家协会委员),是在场主义散文流派的创始人和代表作家,也是我十多年的老朋友,曾出版文学专著13部,但我对他的几乎所有著作一直爱不起来,且不说内容,单就压抑沉闷的装帧风格,足令我看着辛苦,原本明媚的心情,会刹那被绑进一片乌云。
前不久去眉山旅游,周闻道热情地把他精装版的《暂住中国》赠给我,因碍于情面,我欣然接受。数日后,当我即将离开宾馆赴机场前,把这本书拿起又放下,放下又拿起……真的真的不想带上飞机!我早已习惯了身心释然的“减法”式生活,最大限度地拒绝沉重。但我也真的真的不忍伤周闻道的情面!他不但赠书、请吃饭,还于百忙中抽出时间自驾车带我游玩,堪称仁至、义至、谊至。最终,我把《暂住中国》塞进了行李箱。
2 我也曾逗死过蚂蚁
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,随手拿起《暂住中国》,惯性地浏览目录,很快,我的目光被一个有趣的标题粘住了:《一只被逗死了的蚂蚁》。
迅速翻到标题所对应的页码,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:
“一只硕大的蚂蚁,钻入了男人设下的迷魂阵。在蚂蚁的周围,洒了一圈水,形成蚂蚁不可逃逸的城河。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竹签,不时地放在蚂蚁面前,希望蚂蚁顺势爬上来。显然,男人在一边设下陷阱,一边充当拯救者。蚂蚁恐慌地、张皇地左冲右突,欲逃生,却无门,对男人伸出的橄榄枝又不敢相信。
“不知是受到惊吓,还是过度的疲惫,不一会儿,那只蚂蚁就被男人逗死了。男人有些惋惜,擦净洒在地上的水,为那只被逗死的蚂蚁举行了隆重的葬礼——他用牙签把蚂蚁的遗体轻轻挑起,运到厕所,放入便槽,拧开了水龙头。”
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病态男人?我走马观花地扫了一下这段文字前后的内容,才晓得他是一个下班回到出租屋的暂住城市的农民工。
农民工,顾名思义,进城务工的农民,常常租房住在城乡结合部。对这一类农民兄弟,20年前我刚来北京打拼时,曾在香山脚下与他们比邻而居,所以对他们的生活情状一度很熟悉:熟悉他们的辛苦,熟悉他们的不易,熟悉他们朴实,熟悉他们的无聊,当然也熟悉他们身上不光鲜的一面。靠了自己的“文化”优势,我早早就搬离了京郊,远离了农民工。这些年,渐渐对他们陌生了。但周闻道一篇名为《孤岛危机》中的一段文字,刹那唤醒了我对农民工的记忆。透过“逗儿蚂蚁”那段文字,我瞬间捕捉到了行为背后的深层精神怅惘:身处繁华都市,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,却蜗居在城市边缘的低矮平房,融不进城市的霓虹,更融不进城市的文化。劳作之后,心何处寻倚托?快乐源泉又在哪里?经济的窘迫,文化的短缺,社交圈的狭小,语言交流的局限,他们不自觉地被流放到精神的孤岛。
当人处在精神孤岛,偏偏孤岛上一片荒芜,寻不到任何可以让眼睛兴奋、或能让听觉振奋、或能让心亢奋的色彩和声息。无边的寂寞,如漫天的阴霾,不经意中吞噬着人性……失去人性的生命,便没有了善恶的念识,“我想快乐”的欲望成了狂野的主宰,在其眼里,无不是玩物,一切为我所用。哪怕星点的快乐,要以别的生命为代价,也在所不惜。
我也曾逗过蚂蚁——在我极小的时候。因为“抱养”的身份,我被小伙伴们逼到了无玩伴儿的境地,一如被无形的手推上了精神孤岛。寻求快乐是人的本性,爱玩是孩子的天性。没人一起玩就自己玩儿,这是童年的我最简单的逻辑或曰本性。曾经,我坐在地上逗蚂蚁玩儿:朝一只或几只蚂蚁吐一口唾沫,看它们在“汪洋”中挣扎。有的“勇士”眼看登上“彼岸”,我会拿一根小草棒将它再次推入“洪水”,兴趣盎然地看着它开始了又一轮挣扎……直到所有的蚂蚁统统地“沉睡”在水面。
童年时的我,逗死的蚂蚁究竟有多少只?都长嘛样?早已记不得了。我没有忘的,是自己小时候因为孤单、因为想要自得其乐,竟然玩过那样惨忍的游戏!几十年来,我的耳边时不时会响起一声尖利的“婴啼”,有时这声音还会出现在梦中,惊得我蓦然坐起,大汗淋漓——
很小的时候,一个夏夜,月光非常的美,美得像奶油——透明的奶油。几乎没有玩伴儿的童年,喝“奶油月光”是我的乐趣之一。小伙伴们正在胡同里玩捉迷藏,不时发出夸张的笑声,像噼哩叭啦的大雨点子落在混浊的水坑里,溅得哪儿哪儿都是。
爸妈有事出去了,我自己在院里乘凉,静静地品着奶油月光。身旁的一棵大槐树投下斑驳的影,让我眼前的地面看起来像极了妈妈身上那件带暗花的褂子——暗花褂子经常套在妈妈的身上,胸前被撑得鼓鼓的,但那两个白白的肉馒头我很陌生,因为它们没有泉眼儿,不出水。我从小是喝羊奶长大的,妈妈是养母。妈妈的奶水什么味道?我一直想知道,却无从知道。我不知道生我的女人什么模样?人在哪里?
正当我孤单单地坐在哪里胡思乱想时,一只小刺猬爬到我脚边,我的心有些雀跃,用脚轻轻碰了它一下,它立刻缩成球,一动不动。我突然记起有人曾说刺猬的叫声像小孩哭。为了验证这话的真假,我用脚使劲踩压刺猬,它就那么死死地缩成球,一声不吭。我有点来气了,心说:你这蠢家伙,太不识趣了,俺就想让你叫一声嘛,你摆什么臭架子!我找来一根木棍儿,狠狠地敲它,它依然一动不动,无声无息。我的火气更大了:“脑残的家伙,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!”
我气呼呼地冲到厨房,拿了一盒火柴,又找来一张纸,把纸放在刺猬身上,又用鞋底在纸上踩了踩,让它身上的针一根根穿透纸。我擦燃一根火柴,桔色的火苗划破了一点灰暗,刺猬球儿更清晰地暴露在我面前。我把火苗凑近刺猬背上的纸,点着了,刺猬球猛地展开——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,以为它发怒了,要咬我!但它没有,它只是快速地向一个房屋间的夹道逃去。夹道那边,是一个荒院。
火燎着纸,火苗越来越大。突然,一声尖利的、同时很清脆的婴儿哭啼划破了夜的宁静,如尖细的金属般刺穿了我的耳膜——这就是传说中的刺猬叫,真的像极了初生婴儿的哭啼——不过是那种婴儿突然遭遇重创的凄厉惨叫!刹那间,我感觉自己汗毛倒竖,头皮发紧。与此同时,我听见几个女人先后从家冲到胡同里,语气慌乱地争相问:“怎么啦!怎么啦!”“谁家的小孩在哭?“怎么哭得这么糁人!”她们的仓皇追问,让我一下子恐慌起来,感觉自己像个凶手在做案时突然被人发现!我忙不迭地随手抄起一根木棍,想把刺猬身上着火的纸拨拉下来,但它钻进了夹道尽头的一个小洞,不见了。不知因为它在钻洞时蹭掉了火纸,还是因为纸已烧尽,总之刺猬没再叫。刺猬无声的逃走了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烤肉的焦糊味儿——直到这时,我才明白刺猬身上的刺是“肉质”的!
我一直忘不了那声凄厉的刺猬哀鸣。它时刻提醒我,那年那月那个夜晚,孤单的我和一只无辜的刺猬狭路相逢,我不经意地流泄出人性之恶……多年以后,日常的所见所闻,让我得出了这么一个认知:寂寞是把无形的刀,可以杀人。
没人否认现在是盛世——当然,要从物质文明角度讲;若从国民的精神层面讲,或许可归为洪荒时代吧。大概正是因为对物质的过分贪婪,人才忽视了精神的修为,一旦没有了物质追求做精神支柱时,心便没有了砥柱,人便没有了正气,人生便没有了志气,灵魂便没有了骨气,于是社会上便充斥着光怪陆离的茫然与背离……
周闻道的一篇《孤岛危机》,不期然地将我拉回了孤单而怪诞的童年时代,同时让我不期然地感知到久已陌生的农民工精神世界,进而勾起了对《暂住中国》的强烈阅读兴趣。
3 用谎言“奠基”平等
著名文艺理论家丁帆说:事实上,在《暂住中国》这部书中,周闻道为我们描述的,不仅仅是农民工进城的生活速写,而且有深度地全面考察了城市“暂住”现象带来的人的尊严、权利、心理、经济、教育、疾病等多方面的问题。
事实上,我也是一个“暂住”中国的人,换句通俗的话讲,我曾经是“北漂”。只不过我靠了自己的才智,在比较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“漂”的生活。但作为一个住在北京的外地人,我的生活、工作、孩子的教育,一直未曾间断地受到过“暂住人口”这一身份的影响。
在北京,许多公司招聘员工时,大都要求“北京市户口”。这令一些优秀的外地人大失所望。我也同样因此被拒绝过。
1997年春天,我去一家股份制集团公司应聘。之前,在国际展览中心的人才招聘会上,我看到了H公司招聘企业高级管理人员的启事。H公司在北京的名气很大,我对它很感兴趣。但当我拿起一份招聘表欲填时,却被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拦住了。他问我是不是北京人?
“你看我哪儿不像北京人?”我笑着反问。
“你的口音不像。”
“北京人一定要说北京味的话么?告诉你,我是生在北京,长在山东,之后又到北京来的。”
“噢,你是知青后代吧!”
我笑了笑,不置可否。金丝眼镜把表给了我。这么着,我以一句“谎言”,争得了面试的机会。
面试的地点,是在一家四星级宾馆。这是H公司下属的实业之一,亦即此次所聘员工的工作地点。第一次进这么高档的地方,它的金碧辉煌令我发晕。到底是“踩”着谎言来的,我心虚得很。
据说此次应聘者达300余人,而最终录用的仅3名。
瞅瞅会议室里待聘的其他人,要么是西装革履、相貌堂堂的帅哥,要么是衣着人时、风姿绰约的靓女,而且都是揣着货真价实的文凭而来——可我呢?好几次,我心里敲起了退堂鼓,很想速速逃离。但我最终斩断了退意——就算失败了,我也要败得清楚明白,不能一无所获地当逃兵!
看着同来面试的人3分钟走一个,5分钟走两个,我的心再次寒了。看得出,H公司的面试很苛刻。
不过,希望小了点,反而轻松了许多。当我坐到老总红檀木桌前时,竟变得异常坦然。
老总威而不怒,谦逊而有涵养,给我的印象不错,由此更坚定了我要进H公司的决心。
老总问了很多,我一一对答如流。末了,老总又问:“你说你是首都经贸大学毕业的,那你还记得自己是哪个教室几排几号吗?”我的脸腾地烧起来,好厉害的老总!最小的细节可能最易击败人。
“记不清了,”我努力镇定自己,“我这人最不在意细枝末节的小事,总是记忆值得我记的东西。”
“你很聪明”,老总说,那语气,似在夸我,又似在损我,“你的简历,我看了,很有特色!比如——”
不用老总念,我知道是这段:“简历可杜撰,但能力掺不得水。真正有眼力的老板不会介意应聘者曾做过什么,而看重他现在能做什么……”
这是我简历中的“亮点”之一,别具匠心处还有,这是一份手写稿,简洁明朗且字迹遒劲漂亮。
瞟一眼墙上的时钟,我已面试了近一个小时。相对于三五分钟走一个的其他面试者,我知道老总对我很满意。心里多了份自信,思维便更敏捷,口齿更伶俐。末了,老总让我留下文凭及身份证复印件。我推说所带的材料被刚面试的公司留下了,如有必要,下次带来。虽然我的面试相当成功,但还不到交底儿的时候。我要争取复试的机会,进而得以向老总展示自己更闪光的智慧。
当我被通知复试时,我仍没带相关证件,只是揣了一封信。
复试末了,一切敲定。老总问我和另两位先生有无其他意见。两位男士摇了摇头,致谢告辞。我则站起来,把信掏出放在老总桌上:“总经理,刚才您说的一切,我没什么异议,不过我这儿有封信,或许您读后会对我另有意见,也可能因此取消对我的录用。您看信后再联系吧。”
在那封信里,我告诉总经理我所能提供的“首都经贸大学毕业证”是假的,我的北京身份证正在办理中,所能提供的,也仅是山东户籍而已。
过了几天,我被通知正式上班,职位是人力资源开发部经理。
虽然我是凭了“兵不厌诈”等策略进的H公司,但我的能力是货真价实的。工作过程中,我用经历证明了一切。老总从未再问过我的文凭及北京身份证。在公司的十个部门经理中,我是唯一的外地人。
尽管我以自己的智慧,一度成为职场上的赢家,但其过程可谓费尽心机,辛苦不堪!暂住北京的身份,一如一条无形的绳索,紧紧地勒进身心,痛,却又求医无门!
4 我是一尾善漏网的鱼
中国目前的暂住体制与管理,迫使很多暂住城市的农村人融不进城市,回不了农村,物质的家和精神的家园一直被硬生生的撕裂着:在城市,他们流浪在心路上;遥望故土家园,却又对留守的老人儿童爱莫能助。不仅如此,他们在承受经济和精神双重压力的同时,也把感情的荒漠搡给了留守在故土的亲人!而留守儿童,因为亲情缺失、教育失败所导致的社会问题更是层出不穷,令人堪忧!也就是说,暂住制度在无法更好解决现存问题的同时,又派生出很多潜滋暗长的未来危机。《暂住中国》一书,就暂住制度所造成的诸多农村家庭裂变也做了深刻的剖析,《二代》和《留守》两章便是最生动的注解。
暂住城里的人,还有一些非农民,他们有知识、有文化、有财力,他们比农民工更渴望实现对所居城市的全然融入,在权利、保障、福利、教育等诸方面都能和本地居民平等,但这只是一厢情愿!
他们想让自己过上更好的日子,他们想给孩子更好的未来,但这样简单的愿望,往往被“暂住”这一身份弄得凄惶无奈,无谓地被加大了人生的摩擦力,需要付出更多、更大的生存成本,乃至更惨重的代价!比如说孩子上学吧:首先是择校需要n个证件,然后是强迫孩子接受“借读生”的身份和待遇,再就是要交不菲的借读费;到了小升初时,一些好的学校更是明码标出优先录取本地学生——因为外地孩子上到半途就要转回老家提前准备高考。说到高考,就更让“暂住”的家长们吐血了:要么父母其一放弃工作回老家陪读,要么在北京附近的外地城市买一房子,给孩子安个户口,“就近”参加高考。这样一来,经济成本会大些,但车程近,一家人至少每周末能团聚一次啊。
面对因“暂住”生出的种种阻滞,大多数人选择了忍,就范于“暂住”制度;但也有一些人,他们更自信,所以不甘束手,而是选择了移民,或者至少让孩子移民。也就是说,中国目前的暂住制度,不但直接波及了很多城市暂住者的生活质量、人生质量、孩子前途,同时也把很多优秀的人才、大量的财力逼向了国外!
如果说体制是一张巨型的、无形的网,我自然难逃被一网打尽的命运,所幸网唯一的“人性”所在是有眼儿,如果有足够的弾性、或足够油滑,绞点脑汁儿,还是有主动“漏网”的可能。
初来北京,租房住的日子,我反感拿着房东的北京身份证去公安局办暂住证!于是我和家人卯足了劲儿赚钱,早早就买了自己的房;在北京打工的岁月,我愤愤不平一些好工作硬性拒外地户口者!但我满打满算只打了一年半工便有了自家的公司;当外地户口的孩子面临高考回原籍的制度之殇时,我的孩子初一就考进了艺术院校,户口转进了北京……
没有人喜欢阻力,但粗糙的人生层面是双刃剑,一方面它阻滞人生的顺达,另一方面却能激发人的奋斗动力和逼出人的最佳潜力。我曾经很刚,但来自大局小局的生存压力,把我锻造成了弹簧,也让自己的性情有了泥鳅的光泽。我庆幸自己一次次积极主动地成为漏网之鱼。但有时候网会突然关闭了所有的眼儿,我只能暂时在网里就范,比如:拿驾照要暂住证,买房要拿暂住证,办护照要拿暂助证:北京户口者一周内即可拿到户照,外地户口则要等更长时间才能拿到……
还有令我悲催的呢!作为一个教育从业者,我很爱我的每一个学生,学生们也都很喜欢上我的课,但几乎每年,我的外地户口的学生总有人因为高考回原籍的无奈而离开北京……这于我是一种钝钝的痛,爱莫能助,却不得不眼巴巴地直视!
5 我只想暂住在中国
虽然我在北京生活了20年,拥有自己的房子也超过了15年,公司也已注册了18年,但我依然是外地户口的“暂住”者,很多方面与北京户口者都无法实现“平等”。那种“暂住”的身份感,让人心里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,而且不晓得什么时候、什么节骨眼儿上,就会因了这种身份而被制度化的东西难为一下!一不溜神,没准儿就会变成《暂住中国》之《潜网》的主人公何琪,在企业最需要资金的时候,却被银行因“暂住”身份“掐”住了脖颈!
我真的真的很爱中国,很爱这个独特的东方国度,且以为此生最大的幸运是生在中国、长在中国,自幼受着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熏陶,所以拥有了中国人特有的秉性,文化素养乃至中国式的智慧。即便我将来混迹异国他乡,我所独有的中国文化资源也会成为我独到优势资本,所以我爱中国文化,一如孩童感恩母亲所给自己的血肉之躯。我也爱多姿多彩的中国自然风光,我也爱……可某些体制,比如说“暂住”,想说爱它真的不容易!
我骨子里或许有一种算得上病态的东西,即我向来不喜欢打硬仗,而是喜欢避其锋芒,走为上策;实在绕不过,我也会选择暂时忍,然后待机而动。这些年的北京磨砺,迫我生出一个很执着的念头:我只想暂住在中国。
十年来,我一直和在场拧麻花,不喜欢在场主旨的沉重,不喜欢周闻道作品的厚重,直到今天才晓得,我的这些所谓不喜欢,归根究底,不过是在刻意地逃避或曰不敢正视社会的残缺和国家的不完美。由此,我活得越来越小我,活得越来越避世,甚至渐生出隐逸情怀,一如一个掩耳盗铃者,又似一个讳疾忌医者。
读《暂住中国》,我不自觉地被带入周闻道用文字构建的社会百态,渐渐窥懂了暂住制度这一痼疾的前世今生,在悲悯包括我自己在内的城市暂住者的同时,也深感泱泱大国发展的不易。周闻道的文字一如手术刀,犀利地剖开了中国暂住制度的症结所在,让读者在为人痛、为国痛的同时,继而生出“有朝一日终会康复”的希冀。
对于一些体制之痒或社会阴暗的东西,我尽量淡化或漠然置之。但这并非说我已然麻木不仁,有些时候,某些因素会刺中我个别的敏感神经,抽搐几下,叹息自己懦弱的同时,由衷的敬佩别人的勇气、胆识和社会责任感。
著名文艺理论家孙绍振说:“受周作人‘美文’观影响,中国散文向来看重‘叙事与抒情’,而忽视当下苦难与承担。周闻道的《暂住中国》把触角伸向中国当下一个最庞大、最复杂、最艰难的群体——暂住人口,从物质层面的衣食住行、学习、就业、就医,到精神层面、政治层面的家园丢失、公民权利等,深度地呈现了他们的生存状态。”作为我这个喜欢写“美文”、习惯把生活过成“美文”的人来讲,对于周闻道用文字打造的铁肩道义,由衷心怀敬佩!
我致敬为了中国健康发展振臂一呼的勇者!我祝福中国未来更美好!但我已被中国的“暂住”制度困缚得疲惫不堪,至少目前的我依旧抱定一个愿望:只想暂住在中国。
暂住,一个刺眼锥心的词,本身就蕴含着多少漂泊不定、身份不明、地位尴尬。(《暂住中国》),它不仅让人在当下低人一等,让人对未来心中无底,且蛮横地绑架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!
如果某日寻找到一个适合的网眼儿,我依旧会选择主动漏网,因为我是一条有尊严的鱼。
2016年6月28日
(责任编辑:刘爱国 图据网络)
北京了了,本名马王,北京某教育机构负责人。业余写作。主要作品:长篇小说《柔韧的围剿》(昆仑出版社)、《沉梦遗香大运河》(东方出版社)、《孩子们的心灵出口》(现代教育出版社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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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 编:周闻道
副总编:晓来轻酌
编 校:宁静(组长)、钱昀、刘月新、刘小四、于兵、偏说、杨培铮、六六、袁志英、刘爱国
朗 诵:海之魂(组长)、郭万梅、赵文、鹤山丁丁、杨丽、花语、龙丹、吴海燕、章涛、万军
阅评组:郭连莹(组长)、润雨、王茵芬、夕夏、高影新
制 作:晓来轻酌、相相、清无鱼
特约评论员:草原凤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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